第5章頑疾根除
推薦事件把胥忖朱、呂筱仁與祁一徵、李聿民之間的矛盾完全公開化了。
在這場鬥爭中,最無奈也最無辜的是李聿民。本來,李聿民到寧秀來擔任常務副市長,完全是組織的安排,和他本人沒有任何關係,但卻生生地落入了寧秀這個夾縫裡不能自已。確實,正如省委組織部幹部監督處處長潘世金帶隊到寧秀調查推薦事件,透過調查後對李聿民在寧秀的表現情況所形成的結論,李聿民到寧秀後,積極主動大膽地工作,作為市政府常務副市長,積極協助市長工作,立足寧秀實際,將其在原來所在縣工作的好經驗、好作風帶到寧秀,不僅紮紮實實在破解了一直困擾寧秀的拆遷難問題,而且從發展產業入手,利用自己原來在省城及所屬縣工作過的優勢,引進了好幾家規模均在十億元以上的企業到寧秀,助推了寧秀工業的發展和經濟結構的調整。確實,李聿民到寧秀短短幾個月時間的工作,就贏得了寧秀幹部群眾的好評。但就是這樣,自己卻無緣無故地掉入了這種傾軋陷阱。
現在,我們再回過頭來說祁一徵準備調研寧秀城市建設這一引發寧秀出現了一系列正常不正常事情發生的事。
祁一徵到寧秀後,一直覺得寧秀的城市建設零亂、無序,不僅規劃水平低,建設水平差,管理水平也弱,整個一個地市級的城市,看起來就和一個經濟欠發達的縣城差不多,甚至有些地方感覺還不如一些地方的鄉鎮。本來祁一徵一直就在想,要在寧秀的城市建設上下一番功夫,畢竟城市的形象是一個地方的臉面,城市差了,很自然地就會讓感覺這個地方的經濟發展水平和社會管理水平差。更何況城市建設還可以拉動不少經濟向上走。
客觀地講,寧秀的幾任領導,除了葛洪濤在寧秀短短的近兩年時間裡重視城市建設外,雲萬里本來也想重視城市建設,但還沒有開始行動,就被津河事件打亂了所有的工作思路,待津河事件基本平息,相關的負面影響逐步減少時,他又被省上調離了寧秀。因此,寧秀的城市建設和管理一直就處在一種自然發展的狀態,缺乏很好的規劃,沒有有效的管理,私搭亂建現象隨處可見,違章建築隨處皆有,髒亂差問題也呈正常現象。
徵地拆遷難,一直是寧秀城市建設的頑症,其拆遷的成本甚至比省城的拆遷成本還高,不僅嚴重地阻礙了寧秀的城市建設和發展,而且也嚴重地影響經濟和社會的發展。不少非常有助於寧秀經濟發展的專案就因為拆遷不了而無法在寧秀落地。
李聿民剛到寧秀時,就很是對這種現象所不解。他因為還不清楚這裡面牽扯到不少方面的利益,並且是方方面面的利益。為了推動寧秀的經濟發展,李聿民到寧秀後,動用方方面面的關係,好不容易談妥一家汽車生產廠家,準備到寧秀來投資建設一家汽車配件生產企業,大約需要用地五十畝左右,投資方來寧秀後幾經考察,看中寧秀城區安寧區太旺鎮的一塊地盤。但在這塊地塊上,有幾十家住戶,如果需要徵用這片土地,就必須把這幾十房住戶搬遷到另外的地方去。為了推動這個專案儘快落地,寧秀市政府與這家企業簽訂了初步合作協議。按照協議,寧秀市政府負責企業所需地塊上的所有建築物、種植物的拆除和補償,確保淨地提供;而企業承諾先期投資十五個億,在寧秀註冊成立一家汽車配件生活企業,註冊資本金不低於十億。
寧秀有一些汽車生產的基礎,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寧秀汽車廠生產的“寧秀牌”越野車,雖然是仿豐田製造的,但卻是當時國內的第一款完全自主的越野車,不僅在國內市場銷售非常火,還曾成為東南亞某國的軍事專用車。但後來由於多方面的原因,寧秀汽車廠倒閉了,但當時為寧秀汽車廠服務的一些配套企業如汽車齒輪加工,機械加工、汽車裝飾等等企業,卻積累了不少生產經驗,奠定了一定的生產基礎,汽車配套企業在寧秀基本上形成了一個有一定規模產業鏈,特別是中微型汽車車轎生產,更是成為了全國汽車車轎生產的基地,其市場佔有率達到中微型汽車車轎的百分之六七十以上。這家汽車配套企業願意進入寧秀,也是看中的寧秀在這方面的基礎。
但就是這樣一個誠心要進入寧秀的企業,卻因為拆遷問題遲遲無法完成,企業也一直進不了場。
為了弄清楚拆遷安置中到底存在些什麼問題,李聿民採用明裡暗裡兩種辦法,對拆遷問題進行了為期一個月的調研,透過調研,李聿民發現了寧秀在拆遷安置方面存在的大量問題,特別是這其中的利益勾鏈及弊症。
首先,寧秀城區拆遷安置工作是整個下放給安寧區負責,而城市建設任務是市上的職責,市區之間的職責界限明確,相互之間也沒有直接的利益連線。如此一來,區上為了獲取自己的最大利益,就和市建設部門、規劃部門和土地部門博弈,總是儘可能大地爭取市上的土地徵用和拆遷安置費用,爭取得越多,他們的利益也就越大,哪怕是大到無邊無底,對安秀區和拆遷者來講,他們只有好處,沒有任何壞處。市區爭利一直是一對矛盾。
其次,由於負責做拆遷安置工作的,都是區裡的幹部,他們都可能是拆遷安置的直接利益者或者說會成為拆遷安置的直接利益者。他們為了自己的直接利益,肯定會千方百計地努力爭取,以獲得最大的自身利益。即使不是直接的利益關係人,但由於農村裡各種各樣盤根錯節的關係,相互之間都可能有這樣那樣的要麼是血緣關係,要麼是姻親關係,要麼是交情關係的種種關係。這種種關係,除非內部之間產生矛盾,否則是會聯絡得比較緊的,有外部的利益衝突時,他們肯定會團結起來共同維護。
第三,也是非常具有寧秀特點的問題,那就是私下裡,拆遷者與被拆遷者之間還有一個共同的利益鏈條,即拆遷者和被拆遷之間私下裡達成利益契約,在保證拆遷者的基本利益之外獲得的利益,拆遷者與被拆遷者共同享有。什麼意思?我們舉例來說明:某拆遷戶被拆遷房屋的面積本來是一百平方米,按照市上每平方米一萬元的補償政策,該拆遷戶可以得到正常的補償款一百萬元。拆遷者為了自己能夠在這中間獲利,拆遷者會找各種藉口,幫被拆遷戶要麼是把拆遷面積報多,要麼是爭取拆遷補償標準提高。但因為補償標準基本上是確定的,那麼最通行的辦法就是多報拆遷面積。如前面所說的拆遷戶,如果多報十個平方米,就可以多得十萬元補償款,假如按五五分利,則拆遷者與被拆遷者可以各得五萬元。這種額外套取補償款的問題,在安寧區已經成了一種公開的秘密。區上的領導為了完成市上安排的拆遷安置任務,對這一問題也是睜只眼閉只眼,他們清楚,也正是因為有這種暗箱手法,參與拆遷的幹部也才有積極性。如果沒有了這種暗箱手法,那麼誰還願意去做這天底下除計劃生育之外最難的事?也正因為如此,寧秀才成為全省少有的拆遷成本上最高的地方。
透過調研掌握到的這些情況,李聿民根據自己在省城所屬縣區工作時的經驗,在與祁一徵商量後,決定改變目前所採用的辦法,將拆遷者的相關報酬由過去的暗裡自行操行,改為明裡公開補貼。規定拆遷者參與拆遷的補貼標準以戶為單位,每拆遷一戶補貼多少。這樣一來,就徹底改變了之前安寧區在拆遷上存在的種種弊病。首先,讓參與拆遷的人名正言順地領取補貼,而不象過去那樣偷偷摸摸地和被拆遷者勾結才有自己可以得到的利益;其次,限定了領取補貼的標準,只與拆遷的戶數掛鉤,完全不和被拆遷者的其他任何因素聯絡。這樣,就避免了拆遷者與被拆遷者之間的相互勾結,弄虛作假;再次,是拆遷後領導補貼。這樣也就調動了拆遷者的積極性,而不象過去,因為被拆遷者的利益與拆遷者的利益緊密相聯,為了爭取更大利益,拆遷者與被拆遷者都會找這樣那樣藉口,多爭取拆遷補償。現在是拆遷得快,補貼也就拿得快,同樣的時間段內,拆遷得越多,拆遷者的補貼自然也就拿得越多。
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舉措,就改變了過去寧秀拆遷難、拆遷貴的歷史頑疾。這正如十六、十七世紀歐洲人販運黑奴到美洲,先是以上船人數為計酬依據,船主們拿了錢後根本就不管船上黑奴們的死活。後來買主們就改變付酬方式,以最後到岸人數為付酬依據,就這樣簡單地付款時間的改變,就一下子使黑奴販運狀況大大改變,不僅使黑奴們的生存率大大提高,販運的成功率也大大地提高一樣。
因為這一基本做法的改變,寧秀在拆遷上存在的大量問題不僅一下子化解了,而且拆遷效率也明顯提,拆遷成本雖然沒有下降多少,但卻改變了以往那種拆遷一次拆遷費上漲一次的現象。(未完待續)